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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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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陡峭的石壁,茂盛的藤蔓鋪天蓋地,寂靜無聲,與那邊的喧囂恍若兩個世界。就在這一片蒼綠靜謐的峭石背後,一只小小的竹排從遠處的江面悠然飄來,竹排上端坐著一位白衣男子,兩只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小浮。

小浮的心差點跳出了嗓子眼,慌亂地將窗子“啪”地關上,身子軟軟地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樓下傳來“蹬蹬”的腳步聲,接著門猛地被推開了。

朵朵一手掐腰惡狠狠道:“餵,才一眨眼的工夫沒看著,又想跳樓不成?”

小浮突然覺得眼前這張兇巴巴的臉是如此的可愛,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一把抱住了朵朵,指著後窗哆哆索索道:“外面……外面有人,好可怕!”

“有……人?”朵朵好不容易才將八爪章魚似的纏在身上的小浮拽下來,走到後窗旁,一把拉開窗子,伸頭向外看了一圈,嘟囔著,“你莫不是睡覺睡傻了吧?窗子靠著石壁,哪來的人?”

“嗯?”小浮吃驚地轉身,難道是她眼花看錯了?

猶豫再三,才鼓起勇氣慢慢地也伸出頭向窗外看了一眼,這一眼嚇得魂都飛了!

那個詭異的白衣瞎子正靜靜地立在一塊峭石之上,空洞的“眸子”冷冷地盯著她,仿佛蟄伏在暗夜中一條冰冷的毒蛇窺伺著發動致命的一擊!這回不止是抱了,小浮整個人都掛在了朵朵身上,驚慌地大叫:“有人,真的有人!就在那快石頭上!”

“臭丫頭快放手!”朵朵的脖子都快被勒斷了,耐著性子又外面瞅了一眼,頓時火大了:“胡說,外面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要是你在屋裏悶得慌,想出去就直說好了,裝神弄鬼的想嚇死人啊!”

“人”明明就站在窗外,朵朵竟然會看不見?

這個認知讓小浮感到頭皮發麻,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鬼”?

朵朵嘴上雖兇,這回卻沒把小浮往外推,擡手將窗子合上,黑著小臉任由小浮抱著。過了好一會兒,小浮才總算平靜下來,尷尬地松開了手。

好歹她也是妖怪,就算真見鬼了又咋樣?誰怕誰啊!膽小成這樣,真是……

“好了,好了!”朵朵輕輕拍著小浮的背,哼道,“我看你就是沒事閑得慌,這樣吧,你也來下面幫忙,活不會做,幫著爺爺燒火添柴總行吧?”

小浮不敢一個人再呆在樓上了,連忙跟著下去了。

此時天已經黑了,樓下卻熱鬧得如同白晝。遠客們定下了住處,難得偷來半日閑,紛紛出來欣賞別有風情的越地風光。朵朵家的客棧離渡口最近,不光樓下的茶座滿客,外面臨時搭的粗木凳子上也擠滿了人,來遲了的人就席地而坐,三五一堆,言笑晏晏。

朵朵將小浮送到後院的廚房,急匆匆地跟爺爺打了個招呼,轉身就去忙了。

小浮一手繃著誇張的吊帶,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埠生老人正在燒水煮茶,和善地向小浮招了招手,讓她坐在土竈旁幫忙添柴燒火。柴是平日裏劈好的,整整齊齊地碼成一摞,竈膛裏火燒得正旺,只需向裏面不停加柴就行了。

兩個人就這麽一個燒火,一個泡茶,默契地一言不發。

小浮默默望著熊熊的火焰,低頭一根一根往竈膛裏扔柴,柴燃燒時的劈啪聲,水開時咕嘟咕嘟聲,老人家輕微的咳嗽聲,一切都那麽靜謐,安寧,充滿了家的味道。

此情此景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卻又恍如夢裏曾經歷過一般,充滿了強烈的不真實感。

“咳咳……”埠生老人泡好一大壺茶後,終於可以坐下來歇息片刻,敲敲水煙袋,吧嗒吧嗒地吸了起來。吸了幾口後,突然開口道:“小娃娃,晌午時的事兒我都看見了。小朵兒脾氣壞,心眼卻不壞,你不要生她的氣才好。”

小浮擡頭,一時沒回過神。

埠生老人敲敲水煙袋,清清嗓子繼續道:“唉,都說家醜不可外揚,說來也不怕小娃娃你笑話,小朵兒是個有娘沒爹的孩子,自小出門就被淘氣的娃子罵‘野種’,小朵兒氣不過,就跟人家對罵,好多次打得頭破血流……所以脾氣才會這般壞。”

老人沈默了一會兒,又吧嗒吧嗒吸了幾口水煙。

“小朵兒還有個雙生弟弟小果兒,打小就聰明的緊,過往的客人教他認字,一教就會。可恨老頭子沒用,沒錢供他讀書,不到十歲就到王城大戶人家當學徒,兩個孩子起早貪黑地拼命攢錢,就想為老頭子治腿。多少年的老毛病了,虧得他們有心。俺這個糟老頭子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了,這個家要不是小朵兒撐著,早就垮了……”

“你看這小樓蓋了有幾十年了,旁邊的都翻新重蓋了好幾回,可咱家沒男勞力,每逢刮風下雨的,都小朵兒一個人爬上爬下的操持著,不然早就破得不成樣子。”

“老頭子活了半百,夠本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們姐弟倆。”

說到這,埠生老人重重地敲了幾下煙桿,火光的映襯下,一張蒼老的臉刻滿歲月的年輪,目光中含著化不開的憂愁,註視著小浮道:“前年小朵兒從河裏拖上來綠蘿女娃,今日又帶回來你,你們都還年輕,路還長著呢,誰還沒個過不去的坎?千萬莫再生那不好的念頭了!”

小浮被那目光望得陣陣心酸,差點落淚,使勁地點頭。

埠生老人家見小浮點頭,嘿嘿地笑了,臉上的溝壑般皺紋舒展開來。

“小朵兒今年都十七了,山裏的姑娘哪家不是十四五歲就許了人家?還不是俺這個老不死的拖累的!小娃娃要是不嫌棄咱家窮,就安心留下來,正好給小朵兒作個伴,萬一哪天老頭子要是突然去了,小朵兒也有個安慰……”

“呸呸,爺爺你又亂說什麽呢!”朵朵突然從外面蹦出來,跺腳道,“成天把老啊死的掛嘴邊,煩不煩啊?”

埠生老人尷尬地敲敲煙桿:“人老了就會死,女娃大了就要出嫁,老天爺定下的規矩,誰敢違抗啊?”

“哼!”朵朵不屑地撇撇嘴,“老天爺要是開眼的話,就該讓好人長命百歲,惡人都有惡報!小浮你別理他,整日裏神神叨叨,瞎操心,人家哪裏會嫁不出去了?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就出去給你拖個乖孫女婿回來!”

小浮還沒來及反應,就被朵朵連拖帶拽地拉出去了。

這回出來天已經完全黑透了,今夜是一輪彎月,天上星光璀璨,岸邊燈水通明。

聚在渡口的遠客吃飽喝足了,大多坐在茶座旁,一邊吃著幹果仁,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身著盛裝的越家少男少女手挽著手圍著篝火跳舞高歌,也有性子活潑的客人湊進去一起跳的,玩得不亦樂乎。清高的讀書人或坐或立,臨水賦詩,對月酌酒,倒也不失為一道雅致的風景。

朵朵家的客人是宛州來的游商,五六個人早就混到歡騰的人群中去了,只餘一名老者留下看著帶來的大包貨物和行李。

綠蘿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才總算將茶客棧的一片狼藉收拾幹凈,靜靜半靠在吊腳樓粗壯的柱子上,望著不遠處的熱鬧,默默出神。朵朵貓著腰悄悄摸過去,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見綠蘿果然嚇得尖叫連連,得意地大笑起來。

跟有後面的小浮默默地為綠蘿鞠一把同情淚,真是個瘋丫頭!

三間客房都被訂下了,一切也安排妥當了,朵朵想拉著兩人一起出去玩。綠蘿性子文靜,不喜往人堆裏紮,小浮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死活不肯去。朵朵生氣了,大罵她們沒良心,一甩手,一個人哼哼唧唧地走了。

小浮心生愧疚,剛想跟上去,綠蘿卻拉住了她,淡笑道:“沒事的,讓她一個人去瘋好了!我們跟著她反倒放不開。小浮你的手骨傷得厲害,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再磕碰到了。睡了這麽久,肚子餓了吧,你坐下等著,先喝點茶水,我弄點吃的來。”

“那倒也是……”小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乖坐到凳子上,“給你添麻煩了。”

“自家人,這麽客氣作什麽。”綠蘿袖子一卷,麻利地去廚房了。

這女孩子雖是山裏姑娘打扮,言語舉止卻嫻雅寧靜,倒像是深閨中養大的貴女。

小浮擡手倒了一杯熱茶,嘴剛碰到茶碗沿兒,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極細微的腳步聲,心裏“咯噔”一聲響。她不敢貿然轉頭,而是支起左手半掩著臉,慢慢地從指縫間向後看,果然看見一個黑影,貓著腰,正躡手躡腳地向她身後一步步靠近……

這情景好眼熟呢!

小浮松了一口氣,心想定是朵朵那家夥氣不過又折回來搞惡作劇,故意裝作無知無覺地喝了一大口茶,等那人在她身後站定後,突然猛地跳起來,轉過身,拼盡全身的力氣將嘴裏的茶噴出去!

然後,傻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可惜小浮不記得了。

神秘白影:看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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